邓小平是当代世界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领袖人物之一，他九次成为《时代》封面人物，其中两次成为“年度风云人物”。《谁在〈时代〉封面上？》一书的作者列努斯说：“那些经常出现在《时代》封面上的人物，必将被收入历史课本。”

 

《时代》是美国影响最大、覆盖全世界的新闻类周刊，有世界“史库”之称。自1923年3月3日创刊以来，一直对报道中国有着浓厚的兴趣。它的主要创办者、老板亨利·卢斯是美国在华传教士的后代，在山东出生并长大。在执掌《时代》的数十年间，他与中国的这一历史渊源和传教士家庭背景，使刊物始终保持着对中国的关注，这一特点延续至今。

据不完全统计，从1924年以来，登上《时代》封面的中国人或华裔达100人次左右。其中，邓小平共出现九次并两次当选“年度风云人物”，是唯一的两度成为“年度风云人物”的中国人。1997年3月3日出版的《时代》周刊在《告读者信》中称，能够两次当选该刊“年度风云人物”的，只有丘吉尔、艾森豪威尔等少数几位世界级领导人。而且从1978年底到1979年2月初的一个半月内，邓小平三次成为封面人物，这样的频率在《时代》历史上无人能及，他在成为《时代》封面人物的中国人中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

1963年9月13日，邓小平和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一起登上《时代》周刊封面，这是邓小平首次成为《时代》封面人物，也是唯一的一次与他人一起登上《时代》封面。邓小平此后八次单独成为《时代》周刊封面人物的具体时间是：1976年1月19日、1978年12月25日、1979年1月1日、1979年2月5日、1983年9月26日、1985年9月23日、1986年1月6日和1997年3月3日。在1978年和1985年两次被评为该刊的“年度风云人物”。其中1986年1月6日的《时代》周刊用了25页的篇幅介绍他。

邓小平成为《时代》周刊封面人物的历史，与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是联系在一起的，是中国当代历史的一个缩影。他每一次成为《时代》封面人物的背后，都有着动人心魄的故事；两度成为《时代》“年度风云人物”，更是他力挽狂澜影响中国命运和世界政治走向的一个反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了解邓小平成为《时代》周刊封面人物的历史，也就了解了中国当代历史基本的经纬脉络。

 

1972年尼克松访华，中美开始和解。在美国人看来，周恩来代表着中国内部务实的温和力量，愿意同美国发展关系。1976年1月8日周恩来逝世，中美的战略和解能够继续吗？美国人感到焦虑。

1976年1月19日，邓小平的硕大头像首次出现在《时代》周刊的封面上，但色调有点暗淡、阴郁。封面左下角注明：“周恩来的继承人：邓小平”，右上角的醒目标题则是：《中国：朋友还是敌人？》。这种暗淡、阴郁、疑虑的格调，既反映了观察者当时眼中的中国，也揭示了当时美国人的集体心理状态。这一期《时代》用两页介绍周恩来，却用四页介绍邓小平。这一特殊安排，凸显了美国人对邓小平地位和作用的重视。

在美国人看来，周恩来温文尔雅，充满了儒者的魅力。而邓小平则不同，他常常直来直去，有时还咄咄逼人。在美国人看来，他干练、执著、厉害，讲话一针见血、斩钉截铁，从来不兜圈子，能够清楚地展示中美合作的潜力，能明白无误地告诉你他想要什么，并准备为此付出什么代价。虽然1976年初谁将主持未来的中国还看不清楚，但《时代》周刊已经瞄准了邓小平。

第二次单独上《时代》封面，是因为邓小平开启了改革开放的伟大历史进程。1978年12月25日，邓小平的头像再次出现在《时代》周刊的封面上。显然这时美国已开始信任并欣赏这位中国的新领导人，看到了邓小平在当时的中国领导集体中发挥着独特的领导作用，看到了邓小平已开始停止以阶级斗争为纲，把工作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来，全面推动改革开放。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全会作出了“把全党工作重点和全国人民的注意力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时代》周刊说，“邓小平向世界打开了中央之国的大门，这是人类历史上气势恢宏、绝无仅有的壮举！”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结束第三天时，《时代》周刊就选择邓小平作了封面人物。

 

1978年，邓小平第一次被评选为《时代》周刊“年度风云人物”，再次成为《时代》周刊封面人物，这是因为他不仅启动了中国经济改革和对外开放，而且推动了中美关系的正常化。1978年，复出后的邓小平明确地告诉美国人，他准备和美国打交道。

1978年7月5日，中美建交谈判开始，谈判进行得非常艰苦。为促使美国最后下决心，邓小平在会见日本友人时发出信号：“访日是我多年的愿望，不过，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到华盛顿去……完成了中美关系正常化这件事，我就可以去见马克思了。”12月初，鉴于美方立场有较大调整，他决定接见美方谈判代表伍德科克。卡特总统立刻意识到“已经到了对与中国建交作出最终决策的时候了”，郑重邀请邓小平于1979年1月访美。

1979年1月1日，中美两国正式建交。建交当天，邓小平的头像再次被赫然印在《时代》周刊封面上。标题写着：《邓小平，中国新时代的形象》，距上一次登上《时代》封面刚刚过去7天。不过，这次显然更具有冲击力，因为他被评为《时代》周刊1978年“年度风云人物”。1979年1月1日出版的《时代》周刊说，邓小平获选为1978年“年度风云人物”是因为他把中国的大门向世界打开了，让中国走向世界，同时让世界了解中国。

《时代》周刊事后承认，那年的评选，邓小平并不是热门候选人。因为他刚刚复出，中国经济一片凋敝，在世界上还微不足道。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时代》周刊为邓小平果断进行经济改革和主政后的务实而大胆的风格投上了赞赏的一票。

刚过了一个月，2月5日，邓小平的头像又一次出现在《时代》周刊封面上，题目是《邓来了》。邓小平访美，200多名新闻记者乐此不疲，跟踪采访和报道了他的活动。陪同他参观的美国参议员亨利·杰克逊指着那本封面有邓小平像的《时代》周刊，笑着说：“那个时候，认为你是红色魔鬼头子之一，不可能想象可以将你评为《时代》周刊的年度风云人物。”

《时代》周刊接连将邓小平作为封面人物，并将邓小平评选为“年度风云人物”，《时代》周刊掀起了“邓小平热”。

 

二度当选《时代》周刊“年度风云人物”，是因为邓小平对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提出了另一种选择。1986年1月6日，他的照片再次出现在美国《时代》周刊该年度首期的封面上，这是该周刊第二次把他评选为“年度风云人物”。距离他第一次被评选为“年度风云人物”过去了8年。

《时代》周刊第二次将邓小平评选为“年度风云人物”，其潜台词非常明显：八年来的实践证明，八年前将邓小平评选为“年度风云人物”是正确的。《时代》周刊“1985年度风云人物”的长篇报道说：“同其他国家的领导人相比，邓小平在更大程度上改变了中国人民的日常生活。仅隔几年又重到中国作故地重游的外国人，几乎难以相信自己来到了同一个国家。”

作出第二次将邓小平评选为“年度风云人物”的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当时，被提出来的候选人物有时任苏共总书记戈尔巴乔夫、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南非黑人主教图图、南非黑人领袖曼德拉以及美国总统里根，排在最前面的是戈尔巴乔夫。

在最初提出的候选人中，具体负责遴选工作的资深记者里查德·邓肯刚从北京回来，力挺邓小平。后来，就此事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邓肯回忆说：我当时举荐邓小平的理由，一共有四点：一是邓小平在中国推行的改革开放深受人民爱戴，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生活因此得到改善；二是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生活的改善，将有助于世界局势的稳定；三是中国的经济政策，正在发生彻底的转变；四是这种转变，必将影响世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和第三世界国家。

邓肯列举的理由，说服了参与提名的周刊其他高级主管。他们通过投票，选择邓小平为1985年的“年度风云人物”。提名结果提交给周刊总编辑格伦沃德，他问几位负责提名的高级主管：邓小平的政策会不会失败？得到的回答是：中国人民支持他，高低潮也许会出现，但是回到“文革”时代却不可能。他又问：人民的支持有什么征象？回答是：中国农村新房屋的建造是人民生活改善的明证之一。格伦沃德本人曾率《时代》周刊代表团在1985年10月访问北京，邓小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最后一锤定音，“好，就是邓小平。”

邓小平当选《时代》周刊1985年度“年度风云人物”时，中国的发展已经取得明显成绩。农村改革已经获得成功，城市国有企业的改革正在开始，现代化的工厂、建筑拔地而起，市场上商品琳琅满目。“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邓小平的语录，被摘登在《时代》周刊上。

邓小平最后一次成为《时代》封面人物是在他去世以后。1997年2月19日，他因患帕金森病晚期并发肺部感染在北京逝世，享年93岁。3月3日，《时代》周刊刊登了邓小平逝世的特别报道，他头像又一次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美国人在缅怀邓小平的离去时，也对未来的中国投下了一份期盼。

在纪念邓小平诞辰110周年之际，回头看《时代》周刊九次选择他作为封面人物，两次选择他作为“年度风云人物”，可以称得上是超越时空限制的准确选择。正如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所说：邓小平是“世界舞台上的杰出人物”，“中国今天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邓先生决定使中国对外部世界开放。他推动实行了中国具有历史意义的经济改革计划，从而大大提高了中国人的生活水平，并使这个国家在很多方面实现了现代化。”

(作者系中国驻旧金山大使衔总领事)

 

图为1979年1月1日出版的《时代》周刊，刚刚复出不久的邓小平再次成为封面人物。